“杨任，你的梦想是什么？”

杨任起身，迎向殷受探究的目光，一时有些发呆……来之前，他做了详细的预案，对于大王会作出的反应，均已制定了应对之策。

哪怕是冒犯之语，引起大王震怒，他也有信心凭借慷慨之言，令其回心转意，除非这商汤之主，并非外界所传的贤明。

若真是那般情况，这官便不做也罢！

他虽自认不是大贤之士，但品性高洁不容玷污。

可梦想……这是什么反应？殷受拄着腮，见杨任呆立原地，眉头微皱、目光闪烁，还以为他这是起了羞耻之心，笑道：“怎么？梦想太大了？说说看，没什么不好意思的，孤小时候还想过当神仙呢！”

杨任一惊，不知所措的摆手道：“没……没……臣下没想过当神仙。”

“呵……”

殷受笑了，压了压手，“坐下慢慢说，紧张什么，这里不是龙德殿。”

“谢大王！”

杨任行礼，顺势抹了把汗，落座之时已恢复了镇定，朗声说道：“臣下愚钝，不知大王所指的梦想……”

殷受呵呵一笑：“幼时的幻想便不要提了，就说说你入仕时的吧。”

入仕之时的梦想……杨任目光闪了闪，垂下了眼帘，数年的浑浑噩噩，当年的理想好似仍未褪色，只是……他深吸了一口气，声音有些低沉：“臣下入仕之时，希望辅佐明君，匡扶社稷，安定民生……”

“说实话！”

殷受突然打断。

“呃……”

杨任身子一震，抬起头，眼中闪过惊色。

殷受挺身坐直，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着：“这些话好听，但太大太空，还是留给那些老家伙去说吧，你定不是这么想的！”

“是，大王！”

杨任的脑子有些乱，只能硬着头皮开口：“臣下入仕之初，希望可以尽展所学，助我大商平四海，正朝纲，成万年功业，百姓衣食无忧。”

“怎么，大商的朝纲不正么？”

殷受挑眉。

“呃……”

杨任的额头又冒汗了，躲避着殷受的目光，犹豫了好一会儿，咬牙点了点头。

“那你说于孤听听！”

“……”

杨任垂着头，身体微微有些颤抖。

突然，他猛地抬起头，眼中似是燃烧着火焰，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了一句：“大王，大商……老了！”

哆哆的敲击声，骤然而止。

殷受目光一凝，浅笑着调侃：“哦？你的意思是说，在孤的治理下，大商进入了暮年？”

杨任抿着唇，摇了摇头，此刻再无半分畏缩之态：“若非大王为社稷注入活力，大商的情况更加不堪。”

“我朝贤臣无数，猛将如云，何来不堪？”

殷受调侃的神色和语气，似是刺激到了杨任。

他牙关紧咬，眼底已经泛起了血丝，腾得站起身，大步走到殷受身前，躬身拜下。

“大王，臣所说，皆出自真心，若因此触怒大王，还请莫要牵累家人。”

殷受点头，唇角依旧带着笑：“算你有良心，说吧！”

杨任起身，脊背挺直如松，颇有一种准备赴死的意味，慷慨陈词：“大王，依臣看来，若将商汤国祚比作人生，其壮年，便为先王武丁执政之时，御外敌、拓国土，锐意进取……”

“分封有功之臣，以及王室血脉，本无可厚非，然如今诸侯遍地，大王如今之政令，可还能出殷地乎？”

“四方诸侯苟安于世，早已失了进取之心，将国土视为私产，不思安民，已成绕树之藤……”